賈平凹 寡婦
賈平凹,1952年2月21日生于陜西省商洛市丹鳳縣棣花鎮,當代作家。下面請欣賞小編帶來的賈平凹的《寡婦》。
賈平凹《寡婦》原文:
一入冬就邪法兒地冷。石塊都裂了,酥如糟糕。人不敢在屋外尿,出尿成冰棍兒撐在地上。太白山的男人耐不過女人,冬天里就死去許多。
孩子,睡吧睡吧,一睡著全當死了,把什么苦愁都忘了。那爹就是睡著了嗎?不要說爹。
娘將一顆癟棗塞進三歲孩子的口里,自己睡去。孩子嚼完癟棗,饞性未盡又吮了半晌的指頭,拿眼在黑暗瞧娘頭頂上的一圈火焰,隨即亦瞧見燈蕊一般的一點火焰在屋梁上移動,認得那是一只小鼠。倏忽間聽到一類聲音,像是牛犁水田,又像是貓舔漿糊。后來就感覺到炕上有什么在蠕動。孩子看了看,竟是爹在娘的身上,爹和娘打架了!爹瘋牛一般,一條一塊的肌肉在背上隆起,急不可耐,牙在娘的嘴上啃,臉上啃;可憐的娘兀自閉眼,頭發零亂,渾身痙攣。孩子嫌爹太狠,要幫娘,拿拳頭打爹的頭,爹的頭一下子就不動了。爹被打死了嗎?孩子嚇慌了,呆坐起定眼靜看,后來就放下心,爹的頭是死了,屁股還在活著。遂不管他們事體,安然復睡。
天明起來,炕上睡著娘,娘把被角摟在懷里。卻沒見了爹。臨夜,孩子又看見了爹。爹依舊在和娘打架。孩子亦不再幫娘,欣賞被頭外邊露出的娘的腳和爹的腳在蹬在磨在蹬,十分有趣。天明了炕下又只是娘的一雙鞋和他的一雙鞋。
又一個晚上,娘與孩子坐上炕的時侯,孩子問爹今夜還來嗎?娘說爹不會來,永遠也不會來了。娘騙人,你以為我沒有看見爹每夜來打你嗎?娘抱住了孩子,疑惑萬狀,遂面若土色,渾身直抖。他們守捱到半夜,卻無動靜,娘肯定了孩子在說夢話,於門窗上多加了橫杠蒙頭睡去。孩子不信爹不來了的,等娘睡熟,仍睜著眼睛。果然爹又出現在炕上。爹一定是要和兒子捉迷藏了,赤著身子貼墻往娘那邊挪。爹,這樣會冷著身子的!因為爹的頭上沒有火焰。但爹不說話,腮幫子鼓鼓的。爹在被人抬著裝進一口棺木中時口里是塞了兩個核桃的。爹,那核桃還沒吃嗎?爹還是不說話,繼續朝娘挪去。孩子生氣了,很恨爹,續而又埋怨娘,怎么還要騙我說爹永遠不會回來呢?孩子想讓爹叫出聲來,讓娘驚醒而感到騙人的難堪,便手在炕頭摸,摸出個東西向爹擲去。擲出去的竟是磚枕頭,恰砸在爹身子中間的那個硬挺的東西上。娘醒過來。娘,我打著爹了。爹在哪兒?燈點亮了,卻沒有爹,但孩子發現爹貼在墻上的那個地方上,有一個光溜的木橛。你這孩子,盯一個木橛嚇娘!娘在被窩里換
下代洗的褲衩,掛在那木橛上。木橛潮潮的,娘說天要變了,木橛也潮露水。
翌日,娘攜著孩子往山坡上的墳丘去焚紙,發現墳丘塌開一個洞。驚駭入洞,棺木早已開啟,爹在里邊睡的好好的,但身子中間的那個東西齊根沒有了。
孩子在與同伴玩耍時,將爹打娘的事說了出去。數年后,娘想改嫁,人都說她年青,說她漂亮,人卻都不娶她。
有關賈平凹散文讀后感推薦:
時隔近二十年,又一次讀先生的散文,還是如多年前一樣喜歡他的文章,忍不住想言傳言傳。
先生大我六歲,當是同時代人,他初發作品時,我是文學愛好者,很是讀了些他的文章。后來發現有賣《賈平凹散文自選集》時就毫不猶豫地買下,果然沒令我失望,不僅我愛讀,就連上小學的煒兒聽了他的文章也是喜歡得不行,總學說:我要撞棉花包撞死,吃白糖吃死。于是去日本時就把此書也一并帶去,供煒兒閑時閱讀?;貒鴷r,扔了很多衣物、日用品,可這本缺了封底的書卻又被帶回。
這次讀《朋友》才知道,那本自選集是他的第一本散文集,看來還真是與他有些緣的。二十年來作者與讀者都在成長,他的文章越來越樸實無華,卻在不經意處會令你發現一些深刻,一些禪意,一些古風,如以下幾段:
一個人活著其實僅僅是一個人的事,生活關照形的朋友可能了解我身上的每一個痣,不一定了解我的心,精神交流形的朋友可能了解我的心,卻又常常拂我的意??鞓穪砹耍羁鞓返氖亲约?。苦難來了,最苦難的也是自己。
這個世界已混沌不清,抨擊丑惡發泄怨憤是一種戰斗,而宣揚純凈也是戰斗。人生的殘缺使我們悲痛和激憤,而在殘缺人生中享受純真美好,更是我們的一種生活的藝術和人生的藝術。
人活著最大的目的是為了死,而最大的人生意義卻在生到死的過程。朋友被朋友們罵著又愛著,是因了這個朋友的真誠和有趣。
他形容一個朋友的長相:滿臉都是頭,滿頭都是臉。(一禿頂朋友)看到此不禁莞爾,想到圈內程主任的那張如彌勒般的佛臉。
這本散文集多為朋友作序,也有寫一些有趣朋友之間的交往,被寫人物大多為陜西文人、書人、畫人,也有一些喜收藏石頭之人,還有朋友的小兒,竟被他稱為先生,皆因小兒懷有純凈無染的心也。其為友人作文,卻不胡亂吹捧,有一說一,無二是不言雙的。
讀先生的文,發現了許多與先生相同之處,不由竊喜。先生喜飲茶,我亦喜飲茶,先生喜藏石,我亦喜藏石,不過我的俗了些,是玉石,先生喜的是天然大氣之石。先生喜藏陶罐,我亦喜歡陶、瓷之器,不過先生喜的是高古之陶,而我喜的是家用的大俗之器。先生不愛錢、權,我亦鄙薄這兩樣。先生善書、畫,我卻喜賞書畫,先生寫一些微言大義的小文,我卻愛這些文章甚于愛先生的小說。還有一點很重要,先生是文壇著名的病人,而我亦是文壇之外一個無名的老病號,且得的是同一種病,不是我硬要牽強附會的找與名人的相同之處,而是愛先生的文在先,對先生好奇在后,才發現了這些緣,不由拿來顯擺。
在此以一讀者身份遙祝先生身體安康,多為我輩寫出一些美文來,才不枉了我們來世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