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故鄉的散文
故鄉,是一個人行走天地間扯不斷的根。關于故鄉的散文有哪些呢?下面小編為你整理了關于故鄉的散文篇,希望你們喜歡!
關于故鄉的散文篇1:故鄉的原風景
有一種深情,每當提筆,便有一種刻骨的思念于指尖凝繞,頃刻間,熟悉的畫卷鋪展開來,那便是我眼中最美的風景;有一種眷戀,每當觸及,便有一種同根的情結在心底滋長,落墨處,傾情的聲音悄然奏響,那便是我靈魂歸依的故鄉。
——文/淺月若寒
[一]鄉景
故鄉的風,有一種怡人的醉;故鄉的景,有一種沁心的暖。
煙柳長亭,小橋流水,暮靄斜陽,秀山明光,這鬼斧神工般的大自然是無法比擬的美,相比而言,具有鄉土民情的故鄉則是另一種不可言說的美,這美中透著醉,醉中含著暖。
清晨,當晶瑩的露珠還在沉睡,溫和的朝陽已悄然升起。幾縷陽光照進小屋,我慵懶著起身,出門,享受晨曦的融融和煦,伸手,仰面,仿佛一個稚嫩的孩童,渴望陽光把我擁入懷里,原來,鄉村的早晨這么美。
轉眼間,已是金秋十月,這是一個收獲的季節。大約五六點鐘,家家戶戶已整裝上陣,帶著工具去田間勞作,車聲、人語相交相容,炊煙、薄霧相攜相映,好一個美麗的晨!
去田里走了走,感受一番大自然的氣息,沒有鋼筋水泥,這里的土地是季節的使者,春來播種秋來收,雨雪霏霏還依舊。季節的更迭,生命的交替,醞釀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魂靈,飲水思源,還要歸結于這片土地;沒有車馬如龍,這里的空氣清新自然,無污染,置身田間,嗅到的是稻香,望見的是麥黃,憶起的是童年時光,年華未央,我卻早已不復當年模樣。
最是喜愛鄉村的夜,你看,臨近傍晚的霞光里,落日余暉籠罩下的鄉村由內而外透著一股親切的溫馨。裊裊炊煙,薄紗輕漫,淡月初升,星光璀璨,萬家燈火,燃起一陣陣鄉味,沒有山珍海味,品味的是純天然的鮮美。
夜漸漸深了,此時,喜歡獨自行走在柔和的月光下,賞星望月,捻字深思,偶爾有幾只螢火蟲飛過,我的目光便離之不去,那點點綠光,雖弱,卻為這片夜色增色不少。夜晚獨有的靜謐,使我整個地傾陷,我愛這片月夜,因為她屬于故鄉。
[二]鄉情
說起故鄉,總是與親情有著不可密分的關聯,這又該回溯到了童年。
我對童年的記憶并不十分清晰,甚至腦中存留的片段也已破成碎片,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回憶。小時候,我是在奶奶家長大的,所以對于故鄉的眷戀更多的是奶奶家的大院以及門口奶奶熟悉的身影。
長大以后,在外地求學的日子里,這一幕場景更是我思里念里夢回的歸宿,對于親人的想念,卻只能一支素筆,一案墨硯,書寫千絲萬縷。
小時候,盼望長大,長大后,回憶童年。也許,人生本就是一個圈,無論走得多遠,總要回到原點,轉一個圈,落葉歸根,卻只剩下厚重的思念。
小時候,孩童的我們總要跟隨家長去地頭農忙,一年四季,周而復始地如此,因此,年幼的我們也都是勞動力,不敢喊苦,不敢說累,只是一心盼望著長大成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如今,工作以后,每次好容易歸家,爺爺奶奶卻再不使喚忙活,而這些年過去,他們依舊是面朝黃土背朝天。望著滿院的秋收作物,一種感慨涌上心頭,這正是小時的場景啊,只是年華老去,心中更多的是嘆息。若,多年以后,人去樓空,此時的我,又該拿什么來紀念我此刻的喜與悲?
親情如粥,沒有驚天動地的舉動,沒有轟轟烈烈的話語,只在一粥一飯間,一行一動里,感受著血濃于水的溫情。
有人說,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是不可多得的緣分,那么能夠成為一家人,又該是多么深厚而又奇妙的緣分哪!是啊,親情永遠是我最深的牽掛,故鄉的親人永遠是我割舍不去的靈魂歸依。
[三]鄉愁
回首往昔,故鄉舊景仍在;放眼未來,家鄉新貌可待。
與故鄉的情結已有二十余載,親眼見證了故鄉年復一年的變化。素來以務農為生的人民,年輕一輩的都外出務工了,家鄉多是老人和孩子。最大的變化要屬房屋建筑了,小時候,家里住的是用石頭堆砌的平房,還有的人家是泥土砌成的茅屋,大都是這種簡便式的住房,而至今,每次回家,都看到家家戶戶蓋起了樓房,有兩層的、三層的,用的是水泥,貼的是瓷磚,不僅是為住宿,也考慮到美觀。
還有,家鄉的路,從泥土鋪成的田間小徑,到水泥鋪就的馬路,因此,鄉親的交通方式也由從前的自行車演變成現在的電瓶車,通往集市的路,很少再有人步行。
說到生活方式,人們去購物手里拎著的也不再是布袋、籃子,而取而代之的是購物袋、禮品袋。
隨著冰箱、洗衣機、熱水器等的普及,方便了千家萬戶,使得老百姓也漸漸步入發展小康的道路。
聽說,國家正大力推行農村拆遷的舉措,也許,不久的將來,農村也走向城市,散落的房屋建成了小區,崎嶇的鄉路鋪成了公路,田間地頭也都改造成了各種娛樂休閑設施,引得城市流向農村,形成農村發展成城市,城市又帶動農村的新局面。也許,那時的農村已不是本真的農村,而是一座具有新生命力的城市,而這是一種得到還是一種失去呢?
農民過上好日子,是每個農村人都盼望的,然而,當城市的步伐踏入農村時,那一切自然的東西也都不復存在。
魯迅先生曾說過:“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當人越來越多的時候,多的不僅是路,還有污染和破壞吧。更加可貴的是農民身上多獨具的質樸、務實、勤勞的品質,也許,亦會隨世俗利益的眼光流走吧。
然,心中若有桃花源,何處不是水云間?我對故鄉的情懷是永遠也抹不去的,銘記此情,至死不渝。
執筆凝情,最是不忘故鄉的原風景。
關于故鄉的散文篇2:故鄉的田園
因了久長的思念,便乘車穿山越嶺回了趟故鄉。遠遠望見那座如帆船般,叫小寨的突兀山峰,心便莫名的“撲撲”地熱了。眼眶也浸盈著親切釀造的潮濕。分明又看見了,那個在山林中邊放牛、邊攀巖爬樹撿柴的少年的我。還看見了,那個從密麻麻鋪排在山腳的梯地里薅草的農人中,悄悄逃離岀來躲進山林中,捧了一本《巴山文學》閱讀的青年的我。一顆心,便也更加的急切起來,撲騰得更快了些。
冬日的陽光,似暖融融但卻稀疏的鄉音,一路伴我走進闊別幾十年的老院子。
大地壩里,昔年谷物、豆麥攤曬岀的金黃,早已被塵土的灰黑和凍萎的青苔覆蓋。夏、秋兩季打麥、碾谷的忙祿和喧嘩,也已經彌散,空留了一壩的冷清。兒時,領一群小伙伴,揮灑著日光下的汗水和喧鬧,在谷垛、麥堆上爬岀那成山的歡樂,而今,被一只紅冠金翼的雄雞,帶了幾只翅蓬羽松的毌雞“咯——咯”散亂地叫得沉寂了。當年,踢踩著半壩月色半壩竹影畫岀的柵欄,追逐岀的那滿院滿壩的身影,到今天也被荒草掩蔽了。還有那月光涼爽岀來的滿地壩老人的故亊,男女的葷笑話,連同曬席上的鼾聲和梯坎上坐喝稀飯的“唬唬”聲,也被此時那只慵懶地蜷伏在枯草叢中的褪毛老狗,睜開粘滿眼屎的昏目盯了我一眼后,便懶散無力地“哐哐”兩聲叫滅了。地壩里三五塊厚重的石板碎了、翹露岀時間的蒼老。縫隙里長岀的草叢枯黃了,在微微的寒風中搖曵岀滿院子的空曠和寂寞。
地壩四周那連檐接棟的土墻房,早沒了昔日的擁擠與熱鬧,破落著時光的斑駁,裸露岀歲月的滄桑。檐街上的野草叢中,忽突突竄岀只野免,嚇了人一大跳。墻上的破門爛窗,早已是任憑著寒風肆意的進岀了。屋里的殘灶朽床間,老鼠在快活地攀爬、奔躍,已是連人也不避了罷。
這里的日子已是腐爛了。
到是大院子不遠的水泥公路邊,錯落著數十棟高高低低的紅磚樓房,精神地聳立著。
揣了顆燙熱的心,一戶一戶的訪去,卻多是水泥街沿上的梯石縫中,一叢叢枯草在輕輕點頭迎我,而門上那一把又一把銹蝕著時光的鐵鎖又拒我。我的鄉親呢?嶄新的樓房里,為什么只駐了一屋發黑的時間?公路上幾個戲耍的兒童,睜大滴溜溜的眼盯著我,卻也真個是“兒童相見不相識”,問我是不是來買樹的了。幸好旁邊竹椅上閉了眼曬太陽的幾個老人,認岀了昔年那個“上坡做活路就偷懶,藏了書躲進山林中悄悄啃”的人。
熱情端了茶來又遞上煙,便擺開了“龍門陣”。我開口便想釋疑,于幺爸呀,我們隊上的人呢?老人抬了昏濁的眸看了我一眼,說掙了大錢的搬進城住高樓去了。掙著小錢的,上鎮上住起,做生意去了。掙了點錢回來修了房子又沒錢的,都拖家帶口岀門打工又掙錢去了。隊上盡剩些走不動的老老少少了。
白色的太陽下,一陣薄薄的寒風拂過,幾家樓檐上的三幾只麻雀,便翻卷了羽毛,懶懶地鳴叫岀幾聲寂寞和冷清。
我有些著急,問趙三叔:那田地哪個做呢?古稀三叔就來了氣,說田地也所剩不多了,靠我們這幫老家伙做,做不完就撂荒。而今沒幾個人稀奇田地了。老人們都忿懣地搖搖頭,邊狠狠地把葉子煙鍋吧噠得亮亮的,邊低了頭摳著枯黑的掌上的硬繭巴和指甲逢里的泥土。
在逝去的日子里凌亂地遛跶了一圈,便想去昔日苦過累過的田野尋些舊時的記憶。告別了一干老人想和我再敘的熱情挽留,我走在這大山環抱中的小平壩上。過去那些泥土的縱橫阡陌不見了,一條條水泥小道伸向前方。路好了,睛天不見泥雨天不濕腳。可這路上的腳歩卻是日漸稀疏了。
臨鎮那“春翻綠浪夏金黃”的幾百畝良田沃土,還有那幾口“碧水漣漪戲白鰱,堤柳搖影碎月光”的大堰塘,都被一片樓高街闊的新區啃噬得蕩然無存。倘佯其間,卻仍然是人渺聲寂,空作了流浪貓狗的樂園。山中小鎮從來就人口不多,縱然有從高山上下來,又走不岀山去的農民來鎮上。可不切實際的無限開發,擴建起偌大一個場鎮,就是一人住一套房,恐怕也是鋪不滿的吧。況且,山高林密石頭多的大山里,資源匱乏,場鎮商貿清淡。拿啥能留住他們呢?
幾只野狗朝我驚詫的吠聲,在空曠的街上回響,使我憑空地顫顫而悚悚——農民的子孫后代,怕是要不了多久,就真的永遠“脫農皮”了吧!
尋不到壩上的良田,便悵惋地去找山地。沿著平坦的水泥小徑,在小寨山和松林坡的山麓七彎八繞。放眼四望,大片大片知名和不知名的樹,灌木叢夾雜著藤蔓,從山峰朝山腳下的田疇肆意地蔓延開來。就是小寨山下那塊十二畝面積的操壩大地,也被農民撂了荒。滿滿一地人身高的枯蒿、黃茅草在凌亂的搖晃,怕是有野狐、矮獾藏匿其間嬉戲罷。不是,那來尖利混雜著彽沉的獸聲呢?地的中央,還散布十多株海碗粗的桉樹、楸樹,任由密密的藤蘿纏繞著伸向天際。那可是當年,我僅蹲在它齊腰高的棉花叢里,就可以躲過社員們的眼晴,忘情于書的一片肥得流油沃土哇!
是什么緣由,把鄉親們從芳香的泥土里,從老人蓄淚企望的目光里,從孩子們稚嫩的呼喚聲中,硬生生地牽向艱辛和骯臟,甚至還會裹挾著斥責和歧視的別樣生計里?在野茅中的獸聲里,我的思緒也在雜亂的瘋長。
這一趟故鄉,我回得有些憂慮和惆悵。因為,我的根早已深深的扎在這里,哪怕是已經長岀了山外。
關于故鄉的散文篇3:家鄉的那些老人
一.石頭園子
“園子”在漢語里詞典里是“種蔬菜、花果、樹木的地方”,在我們老家可能還有另外一層含義,那就是指除了目前的住所之外,另外一塊閑置的,可以隨時作為宅基地使用的有些荒蕪的院落,這話有些拗口,但在過去的農村卻是非常之重要,家里養了幾個兒,看似很榮光,這些兒將來卻是要分家單過的,如果當爹的手里沒有幾個備用的院落蓋房,那這爹基本面臨被子女唾棄的命運。正因為“園子”如此重要,所以老家的上一輩人起名字時多以園子為名,而為了區分開各個“園子”,人們又充分發揮想象力,前面冠以各種稱謂,比如“石頭園子”,“猴子園子”,“大頭園子”,銀園子”等等,石頭園子之所以前面冠以石頭,是因為他爹叫石頭,猴子園子之所以前面冠以猴子,是因為他長得像猴子,而大頭園子不用說了,自然是頭比一般人大了,農村人命賤,起名字沒有那么多的講究,村里有個長輩叫“褂子”,他兒子生下來就叫了“褲子”,如果再有個孫子生出來,估計就只能叫“襪子”了,據說名字起得越賤,將來越好養活,這是農耕文明的智慧,和現在不搭界。
石頭園子這名字起得好,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這人的性格確實像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渾身有股顢頇、霸蠻的味道,他五幾年曾經當過兵,如果朝鮮戰爭晚結束幾年,估計也就去了前線,或者能成為英雄,或者就當了炮灰,但成為軍官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因為他不識字,人又粗魯,在部隊里沒有多少培養價值。我記事的時候他大概正值壯年,印象里中等個,腦門寬闊,腦袋锃亮,說話粗聲大氣,經常和同齡婦女開些葷素不戒的玩笑,逗得她們連追帶打,哈哈大笑。我和他家老二是同學,關系一度非常要好,79年春節過后中越自衛反擊戰開打,我天天跑到他們家聽收音機,一聽到我軍作戰勇敢,又往前推進了多少公里,我們倆就一陣歡呼雀躍。
石頭園子曾經在76年唐山大地震后的那段時間內做了一件令人吃驚的事,他于半夜三更時分帶著他的大兒子把村東頭公路邊幾十顆碗口粗的樹砍了,偷偷的弄回家藏了起來,估計是想蓋房子做檁用,家里有三個兒對他來說是個很大的壓力,那時又沒有其他收入來源,偷也便成了一個還算不錯的選擇,樹反正是公家的,不拿白不拿,拿了而如果恰好沒人發現那也就賺了。現在想來,那一夜他爺倆大概過得非常辛苦,幾十顆樹要一顆一顆放倒,砍去不相關的枝枝蔓蔓,再一顆顆扛回家,還要小心翼翼,躡手躡腳,防止那段時間因為地震、都在屋子外面睡覺的村民看見聽到,心里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作案的過程如此艱辛,破案的過程卻分分秒秒,因為畢竟是夜里干活,又是偷偷摸摸,急急慌慌,不可能打掃得那么干凈,第二天人們循著一路灑下的粗枝爛葉很快就追到他們家里,人贓俱獲,他爺倆于是就成了那段時間階級斗爭的反面典型,被五花大綁的捆了起來,于是就開批斗會,不知怎的,事情過去了接近四十年,我對那晚開批斗會的情景仍然記得非常清楚。
那是一個溽熱的夏天的晚上,那時唐山大地震剛過去不久,大家都人心惶惶,睡覺也不敢回屋,就在院子里搭個簡易的棚子,四面透風,好在是夏天,倒也透著一種涼快,按現在的看法,多少還有些羅曼蒂克的味道。那晚有人傳言,夜里十二點要發生九級左右的大地震,這話一旦傳播開去,整個村莊如烈火烹油,立刻陷入一種大難臨頭般的躁動不安中 ,我那時只有九歲,更是有世界末日就要降臨的感覺,所以對晚上的批斗會格外期盼,希望能說點和地震相關的事情。
批斗會由民兵連長榮星子主持,他那時大概二十七八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國字大臉,濃眉大眼,身體結結實實,一看就是個精壯的農村后生,干農活的好手,只是他有一個非常大的缺陷,那就是結巴,平時說話都磕磕巴巴,一到了大庭廣眾之下就更不成句了,一句話沒有幾分鐘說不完,可憐巴巴得看著臺下,緊張得一頭汗水,他那天晚上具體說了些什么我記不清了,只記得好長時間過去了,他才如釋重負般的把稿子放下,然后就開始批斗石頭園子爺倆,爺倆站在臺上好像也沒有多少負罪感,石頭園子還對下面和他相熟的人擠眉弄眼,都是鄉里鄉親,大家對這種批斗會想必也并不在意,只是當一個節目來看,臺上的人配合,臺下的人捧場,如此而已。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快結束的時候,榮星子才拿出公社的文件,針對當前的防震念了幾條批示,但對當晚要發生的大地震卻只字不提,我那時心里很是忐忑和不解,心想,世界末日都要來了,這些人怎么就感覺和沒事似的哪?
大地震當然沒有發生,批斗會過后,石頭園子爺倆好像也相安無事,該干啥干啥,農村是一個熟人社會,都在一個村里生活了多少年,彼此之間的關系盤根錯節,上溯多少代可能還是同一個祖宗,低頭不見抬頭見,沒有誰會把事情做絕,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選擇,鄉村生活在一個微小的瀲滟過后又恢復了它固有的平靜。
再見石頭園子已是幾十年以后了,因為不久后我就隨軍離開了老家,和那個生我養我的村莊漸行漸遠,若即若離,九四年奶奶在濟南中心醫院不治離世,我們連夜將她 老人家的遺體護送回家,到了老家已是夜半時分,分頭去通知親人,然后把石頭園子請來,他是這種紅白事的主持,多少年不見,他并沒見有多么蒼老,依舊是粗喉嚨大嗓門,指揮著眾人擺設靈堂,偶爾還和別人開開玩笑,哂笑幾句,死亡對于他來說似乎司空見慣,并不是多么悲傷和莊重的事情。
再次聽到他的消息是他的死訊,他用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個人終究是條漢子,活得光棍,死得也爽快,絕不拖泥帶水,他終于實現了哲學意味上的“絕對的自由”。
二、瞎丑子
“瞎丑子”是我出了五服的一個本家哥哥,大我近三十歲,因為出生時一只眼就看不見,加上人又長得丑,于是都叫他“瞎丑子”,真正的大名反而少有人記得住,瞎丑子中等個,背微坨,五官還算周正,囿于只有一只眼的緣故,看人時有些乜視,總給人以怪怪的感覺,但和“猴子園子“比,他長得還不算太丑,猴子園子的臉就像一只小猴,仿佛剛出生時被人用手狠狠的團了一下,五官縮小了三分之一,于是就成了那個樣子,和龐大的身軀不成比例。
正所謂“上帝給你關上一扇門,必然會為你開啟一扇窗”,“瞎丑子”人有點殘疾,但心眼明亮,悟性極高,喜音樂,好讀書,二胡拉得雖不如瞎子阿炳,但也有模有樣,《紅樓夢》,《三國演義》等古書更是看了不少,這在他們那老一輩人里面,算是個異類。有一年突然傳來消息,說有個城市來的劇團要來老章丘城演《紅樓夢》,是京劇還是黃梅戲還是昆曲已經忘了,反正都是咿咿呀呀,唱詞我也聽不懂,這消息如同一把火,立刻把瞎丑子熱愛戲曲的激情點燃了,他約了三五個同道要去城里看戲,我那時大概也只有七八歲,不知怎么就跟了他一塊去了。
老章丘城在我們家正東方向十五公里處,是以前章丘縣衙所在地,以黃家烤肉和章丘大蔥出名,雖然以后隨著縣政府的搬遷變得有些衰落了,但高門大戶,深墻大院,隱隱還有以前的繁華,在我那童稚的眼中,這就算是大地方了。十五公里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如果是現在,開車只需幾分鐘,騎自行車也不過個把小時,但對那時只能靠步行,而且年齡只有七八歲的我來說,不啻是個艱難的旅程。記得那天好像是個秋高氣爽的下午,艷陽高照,微風拂面,我們一行四五人行走在秋收過后的田野上,有一種節日般的興奮和期盼。路上,瞎丑子瞇縫著雙眼,給我們講許世友的故事,說有一天毛澤東問許世友,“你看過幾遍《紅樓夢》?“,許世友乃一介武夫,喝茅臺酒是他的特長,看書還不如殺了他,于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一遍也沒看過”,毛澤東語重心長的對他說“《紅樓夢》這部書不但要看,而且還要多看,最起碼要看四五遍才行”,瞎丑子這句話是真是假,我以后也沒考證過,但它牢牢的印在了我心里,到現在為止我也只看過一遍《紅樓夢》,再想多看幾遍,已經沒有那么多閑暇的時間了,每個月都有幾本期刊要讀,每年還會買一批新書要看,時間總是不夠用。
那天在老章丘城的劇院看的那出《紅樓夢》都有什么內容,已經漫漶不清了,反正是古裝戲,就那么幾個人,穿紅著綠,水袖摔得老長,每個人出場都要咿咿呀呀唱上半天,沒有我喜歡的舞槍弄棒或者翻跟斗之類的戲段,唱詞我又聽不太明白,越發無聊起來,想一個人回家吧又不敢,只能無奈的等著捱著,不大的劇場里人頭攢動,擠擠挨挨,抽煙的,說話的,打嗝放屁的,孩子哭,大人叫的,嘈雜而混亂,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污濁不堪的氣味,倒是身邊只有一只好眼的“瞎丑子“看得聚精會神,一邊看還一邊搖頭晃腦,頗有心得的樣子,感覺過了好長好長時間,賈寶玉終于要和薛寶釵結婚了,那邊廂洞房花燭夜,吹吹打打,鑼鼓喧天,那邊廂林黛玉獨守空房,哭哭啼啼,悲悲戚戚,最后情至深處,吐血而死,全局終。我終于解脫一般,隨著興奮的他們又走了三十里路回到家里。
“瞎丑子“因為長得又瞎又丑,在找對象上便沒什么可挑剔的,記憶中他婆娘矮矮胖胖,木訥寡言,一張南瓜大臉,看上去呆呆傻傻,與人對視,眼光也總是躲躲閃閃,但不影響生育,在農村,只要能生孩子,其他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計,先是生了兩個女兒,接著又有了一個兒子,女兒分別叫大燕子,小燕子,名字甚是輕盈,具體長相記不清了,大女兒好像結婚后不久就自殺了,原因不詳,小兒子強子也不讓人省心,前些年我們老家成了舊車市場,天南海北買來各種各樣已經報廢或者行將報廢的車輛,或者化整為零,大卸八塊,倒騰里面雞零狗碎的零件,或者重新噴漆、鈑金,整修一新當新車賣,曾經有人將車偷了,連夜送到這里,低價賣出,第二天等失主找來,已經成了一堆模糊不清的零件,很是有人發了大財,那天晚上,月黑風高,強子從舊車市場開了輛連大燈都沒有的報廢車回家吃飯,朦朧中發現前方有個人影,剎車來不及了,咣當一聲,一個人重重的飛了出去,腦袋正好砸在一塊凸出的石頭上,當場斃命。
死者叫順祥子,也是我們村的,年齡和我叔叔同齡,比我大十幾歲,在我小時候的印象里,順祥子是我們村的美男子,身體勻稱,肌肉結實,渾身上下洋溢著一股荷爾蒙過剩的雄性氣息,那年去老章丘城看戲,他也是同去的三五個人之一。那晚順祥子喝了點小酒,正優哉游哉的走在他走了幾十年的鄉村小路上,沒想到橫禍來臨,一命嗚呼,而要他命還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瞎丑子“的兒子。
發生了這種事情,如果是在城市,一般是報案,打官司,然后再根據對方經濟情況索要賠金,正常情況下,司機會以交通肇事罪判個三兩年,賠個幾十萬,但在農村,在大家都是熟人熟臉的情況下,一般會協商賠點錢了事,也真該順祥子倒霉,假若要他命的是另一戶人家,或許還能得個十萬八萬,偏偏碰上了“瞎丑子”這種人家,要錢沒錢,要命有一條,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了兩萬元錢自認倒霉,草草了事,而這兩萬元錢還不是“瞎丑子”出的,是他的本家兄弟一戶戶給湊起來的。對于一個除了拉拉二胡,沒有其他生活技能的老年殘疾人,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說到錢還真沒有。
“瞎丑子“老了,隨著臉上的褶子越來越多,那一張本就不太清晰的五官越發擠成一團,唯一的一只好眼也老眼昏花,模糊不清了,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每天三頓飯,以及每頓飯必有的二兩小酒,走過了春夏秋冬,走過了喜怒哀樂,走過了悲歡離合,下一步就是生死離別了。
兩年多前,聽老家來人說,“瞎丑子“走了,這個在世上卑微地活了一輩子的殘疾人終于解脫了,天堂里沒有黑暗,在那里,瞎丑子可以亮亮堂堂做人了,或許,還能碰到瞎子阿炳,兩人一起拉拉二胡什么的,畢竟,天堂里的事情誰能說得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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