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有名的散文
國內有名的散文篇1:不幸的她
秋天的晴空,展開一片清艷的藍色,清凈了云翳,在長天的盡處,綿延著無邊的碧水。那起伏的海潮,好像美人的柔胸在藍網中呼吸一般,摩蕩出洪大而溫柔的波聲。幾只潔白的海鷗,活潑地在水面上飛翔。在這壯麗的風景中,有一只小船慢慢的掉槳而來:船中坐著兩個活潑的女孩子,她們才十歲光景,袒著胸,穿著緊緊的小游泳衣服,赤著四條粉腿,又常放在船沿上,讓浪花來吻她們的腳。像這樣大膽的舉動,她倆一點也不怕,只緊緊的抱著,偎著,談笑著,游戲著,她倆的眼珠中流露出生命的天真的誠摯的愛的光來。
她倆就住在海濱,是M小學的一對親密的同學。這兩朵含苞的花是差不多浸在蔚藍的水中生長的。今天,恐怕是個假期,所以劃到海心游樂的吧!
“雍姊!你快看這絲海草,不是像你那管草哨子一樣嗎?拾它起來,我吹給你聽!”她一面說,一面彎轉了腰,伏在船沿上去把手探到水里。
雍姊忙著擋她,“仔細點!跌下去不是玩的。你不看見浪很大嗎?”她不言語了,只緊靠在雍姊的懷里,顯出依傍的神氣。
夜暮漸漸罩下來,那一抹奇妙的紅霞,照耀提海上金波似的。在那照徹海底的光明中,她倆唱著柔美的歌兒,慢慢地搖回家去。
暮色漸漸黯淡了,漸漸消失了她倆的影子。
五年之后,雍的愛友的父親死了,她母親帶她到上海去依靠她的姨母,她倆就在熱烈的依戀中流淚離別了。
在繁華的生活中又過了幾年,她漸漸的大了,像一朵盛開的玫瑰一樣。她在高中畢了業(yè),過著奢華的生活。城市的繁榮,使她腦中的雍姊,和海中的游泳,漸漸的模糊了。
她二十一歲,她母親已經衰老,忽然昏悖地將她許聘給一個紈侉子弟!她燒起憤怒煩恨的心曲,毅然的拒絕她,并且怒氣沖沖的數說了她一頓,把母親氣得暈了過去。她是一個孤傲自由的人,所以她要求自立——打破腐敗的積習——她要維持一生的快樂,只能咬緊了牙齒,忍住了淚痕,悄悄地離開了她的母親。
飄泊了幾年,由故友口中知道母親死了。在彷徨中,忽然接到了童時伴侶雍姊的消息,惹她流了許多感激、傷心、欣喜的眼淚。雍姊師范學校畢業(yè)后,在商界服務了幾年,便和一個舊友結了婚,現在已有了一個美麗活潑的女孩子,正和她十年前一樣,在海濱度著快樂的生活。
幾度通信后,雍姊明嘹了她的環(huán)境,便邀她來暫住。她想了一下,就寫信去答允了。
她急急的乘船回來,見著了兒時的故鄉(xiāng),天光海色,心里蘊蓄已久的悲愁喜樂,都涌上來。一陣辛酸,溶化在熱淚里,流了出來。和雍姊別久了,初見時竟不知是悲是喜。雍姊倒依然是那種鎮(zhèn)靜柔和的態(tài)度,只略憔悴些。
“你真瘦了!”這是雍姊的低語。
她心里突突地跳著,瞧見雍姊的丈夫和女兒的和藹的招待,總覺怔怔忡忡的難過。
一星期過去,她忽然秘密地走了。留著了個紙條給雍姊寫著:
“我不忍看了你的快樂,更形成我的凄清!
別了!人生聚散,本是常事,無論怎樣,我們總有藏著淚珠撒手的一日!”
她坐在船頭上望著那藍天和碧海,呆呆地出神。
波濤中映出她的破碎的身影——啊!清瘦的——她長吁了一聲!“一切和十年前一樣——人卻兩樣的!雍姊,她是依舊!我呢?怎么改得這樣快!——只有我不幸!”
暮色漸濃了,新月微微的升在空中。她只是細細的在腦中尋繹她童年的快樂,她耳邊仿佛還繚繞著那從前的歌聲呢!
國內有名的散文篇2:到底是上海人
一年前回上海來,對于久違了的上海人的第一個印象是白與胖。在香港,廣東人十有八九是黝黑瘦小的,印度人還要黑,馬來人還要瘦。看慣了他們,上海人顯得個個肥白如瓠,像代乳粉的廣告。
第二個印象是上海人之“通”。香港的大眾文學可以用胎炙人口的公共汽車站牌“如要停車,乃可在此”為代表。上海就不然了。初到上海,我時常由心里驚嘆出來:“到底是上海人!”我去買肥皂,聽見一個小學徒向他的同伴解釋:“嗯,就是‘張勛’的‘勛’,‘功勛’的‘勛’,不是‘熏風’的‘熏’。”《新聞報》上登過一家百貨公司的開幕廣告,開驕散并行的陽湖派①體裁寫出切實動人的文字,關于選擇禮品不當的危險,結論是:“友情所系,詎不大哉!”似乎是諷刺,然而完全是真話,并沒有夸大性。
①陽溯源,清代散文流派。乾隆、嘉慶間,揮敬、張惠言等人開創(chuàng)。揮敬為江蘇陽
湖(今武進)人,響應者亦多為該縣人氏,故名。
上海人之“通”并不限于文理清順,世故練達。到處我們可以找到真正的性靈文字。去年的小報上有一首打油詩,作者是誰我已經忘了,可是那首詩我永遠忘不了。兩個女伶請作者吃了飯,于是他就做詩了:“樽前相對兩頭牌,張女云姑一樣佳。塞飽肚皮連贊道:難覓任使踏穿鞋!”多么可愛的,曲折的自我諷嘲!這里面有無可奈何,有容忍與放任——由疲乏而產生的放任,看不起人,也不大看得起自己。然而對于人與己依舊保留著親切感。更明顯地表示那種態(tài)度的有一副對聯(lián),是我在電車上看見的,用指甲在車窗的黑漆上刮出字來:“公婆有理,男女平權”。一向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由他們去罷!各有各的理。“男女平等”,鬧了這些年,平等就平等罷!——又是由疲乏而起的放任。那種滿臉油汗的笑,是標準中國幽默的特征。
上海人是傳統(tǒng)的中國人加上近代高壓生活的磨練。新舊文化種種畸形產物的交流,結果也許是不甚健康的,但是這里有一種奇異的智慧。
誰都說上海人壞,可是壞得有分寸。上海人會奉承,會趨炎附勢,會混水里摸魚,然而,因為他們有處世藝術,他們演得不過火。關于“壞”,別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一切的小說都離不了壞人。好人愛聽壞人的故事,壞人可不愛聽好人的故事。因此我寫的故事里沒有一個主角是個“完人”。只有一個女孩子可以說是合乎理想的,善良、慈悲、正大,但是,如果她不是長得美的話,只怕她有三分討人厭。美雖美,也許讀者們還是要向她比道:“回到童話里去!”在《自雪公主》與《玻璃鞋》里,她有她的地盤。上海人不那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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