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現(xiàn)代詩和散文《我和北京》
冰心寫現(xiàn)代詩和散文往往喜歡用第一人稱的敘事手法。以“我”作為展開故事的線索,滿蘊著深情,傾訴我的所見、所聞、所遭、所感、所觸。小編這里為大家?guī)肀牡默F(xiàn)代詩和散文,希望大家喜歡。
《小家伙們,懲罰得好!》
你們的英勇的小哨兵,
那個穿桔紅衫的孩子,
剛在貝魯特的海岸上
向著登陸的美國強(qiáng)盜,
發(fā)出神圣的憤怒的誓語:
“我們是阿拉伯人,
一定要把他們打回去!”
才有幾天——
“小家伙們”提著滿籃的
可口可樂,
擁到了強(qiáng)盜的身邊。
嘻笑的小臉后,
藏著憤怒的心。
軟性的飲料,
浸著最堅強(qiáng)的戰(zhàn)斗!
“燃料”炸掉了手指,
“冷飲”燒斷了咽喉;
飛機(jī)怕狙擊手,
衛(wèi)兵怕小朋友——
美國佬膽戰(zhàn)心驚,
全世界歡呼拍手!
小家伙們!懲罰得好!
就得這樣日夜地搞,
你們越鬧得歡,
他們越滾得早!
小家伙們,
你們還有什么新花樣?
我們將高興地等待,
歡喜地為你們歌唱!
《我 和 北 京》
我和北京的感情是深厚的,是與日俱增的。我寫過不只一篇的“我和北京”的文字。一提起北京,我想到她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我總有說不完的話。
我小時候?qū)Ρ本┑?ldquo;想象”并不太好。我的同盟會員的舅舅們常對幼稚的我,講許多那時在北京的清朝政府的腐敗無能喪權(quán)辱國的種種事實,使得我對政府所在地的北京,也起了厭惡。當(dāng)我在一九一三年初到北京時,我才十三歲,馬車穿過厚厚的灰色的城墻,走在塵土飛揚的街道上,進(jìn)入泥濘窄小的胡同,又走入小小的三合院的房子時,在海闊天空的山東煙臺和山青水秀的福建福州度過童年的我,忽然覺得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我喜愛北京,是從接觸北京的旗人開始的。當(dāng)然以后還有老舍和羅莘田。
住在鄰院的房東——齊老太太的一家,從我們一住進(jìn)來,就過來招呼我。齊家本姓祈(后來我聽一位滿族的醫(yī)生朋友告訴我,旗人最普通的姓有八個,就是佟、關(guān)、馬、索、祈、富、安、郎),民國成立后,她們才改了漢姓。她教給我許多有禮貌的語言,如對長輩或生客應(yīng)當(dāng)稱“您”,踩人一腳應(yīng)該快說“對不起”,請人做事或幫忙,別忘了說聲“勞駕”,請人讓道時,要說“借光”。這些話說和聽起來都十分客氣,清脆而悅耳。她還常請我去“聽”戲,我小時在煙臺,父親也帶我去看過三國的戲,我們南方人只會看而不會“聽”。我們頭一次“聽”的是梅蘭芳和王鳳卿先生的《汾河灣》。我不但驚嘆了演員形象的俏麗和英武,也喜愛了唱腔的柔婉與蒼涼,從此,我愛上了京戲。
那時北京的宮殿園林還沒有對老百姓開放,我首先瞻仰的是西山的寺廟。我上了中學(xué),一九一七年以后,參加了幾次女學(xué)生夏令會,游跡到了臥佛寺、碧云寺等處。那時還沒有公共汽車,從西直門到西山是騎驢去的。我一跨上驢背,忽然憶起少時騎馬的技術(shù),雖然小驢不像老馬那么聽話,我還能揚鞭催它快跑。結(jié)果,那天在同學(xué)中我是第一個到達(dá)臥佛寺的。
以后,北京的名勝,逐漸對老百姓開放了。我驚嘆一切巍峨宮殿的玉石層階、回廊、欄桿……而我最愛的是天壇!當(dāng)我第一次來到天壇,穿過兩旁聳天的蒼翠古柏,抬頭望見圓圓的石基上那座圓圓覆蓋著三層海水般蔚藍(lán)的琉璃瓦的古建筑時,我竟然流下了皈依的眼淚!其次就是景山,只因為從這座小小的山頂下望,北京偉大的紫禁城全景,盡收眼底。從那時起,每逢有外國朋友來到北京,問我要先參觀哪一處名勝時,我總說:北京可看的名勝多了,但天壇是不可不去,景山是不可不上的。
一九二三年,我到美國去求學(xué),看到人家綠化的新大陸,有著無限的羨慕。我在《寄小讀者》通訊二十中曾慨嘆地說:“……故鄉(xiāng)沒有蔥綠的樹林,故鄉(xiāng)沒有連阡的芳草。北京只有塵土飛揚的街道,泥濘的小胡同,灰色的城墻,流汗的人力車夫的奔走,我的故鄉(xiāng),我的北京,是一無所有。”但在我寄母親的信中,我卻說:“北京縱是一無所有,但她有了我的愛,有了我的愛,便是有了一切。灰色的城墻里,住著我最喜愛的一切的人。飛揚的塵土呵,何時容我再嗅到我故鄉(xiāng)的香氣?”
一九二六年我從國外回來,直到一九三八年我黯然地離開淪陷的北平時,北平的“灰暗”,都沒有改變。我離開故都南下西去,車走過“五四”時代金碧剝落、荒涼空曠的天安門城樓前,不由得聯(lián)想起薩都剌《金陵懷古》中“荒煙衰草亂鴉斜日”之句,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悲愴和憤激!
此后我在云南、四川、日本一共呆了流離顛沛的十幾年。一九五一年,我回到了新中國的首都,一切都改觀了。我驚喜地看到我的北京換上了整潔華彩的新裝!塵土飛揚的街道和泥濘的小胡同不見了,大街小巷開始鋪上柏油。人力車沒有了,代之以川流不息的公共汽車,和其他種種的汽車。天安門上是裝修過的紅墻黃瓦、金碧輝煌。以后的幾年里,灰色的城墻拆除了,只留下壯觀的前門和箭樓。人民大會堂和歷史博物館建起來,石板覆蓋的天安門廣場也開闊了。在天安門前的觀禮臺上,我曾觀看過整齊雄壯、旗幟飄揚的國慶游行隊伍和閱兵儀式。在天安門城樓上我參加過反對帝國主義,支持受侵略、受壓迫民族的群眾大會……這些盛況是我年輕時代所夢想不到的。
十年浩劫期內(nèi),有一半時間我不在北京。但這時的北京不提它也罷!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北京又容光煥發(fā)了!街頭的樹木添栽了,松墻剪齊了,新砌的花畦里閃耀著點點鮮艷的紅花。雖然北京雨少天旱,從塞外沙漠還不時吹來漫天的沙土,但北京還堅持在路邊街頭種上耐旱的萋萋芳草。病后六年我很少出門,從每月一次去到醫(yī)院的的車窗中往外望,我高興地看到從西郊到東城區(qū)這一路上的蔥蘢的樹木和暢茂的花草,特別是天安門前的花壇草地,夏天以來的顏色,逐次加濃……
我知道北京的市容從今起會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更加美麗、更加整齊、更加現(xiàn)代化。年輕一代的北京人,正在努力耕耘,而我已經(jīng)在享受著收獲的快樂!
1986年9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