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旦寫的詩歌
穆旦寫的詩歌(篇1)
污泥里的豬夢見生了翅膀,
從天降生的渴望著飛揚,
當他醒來時悲痛地呼喊。
胸里燃燒了卻不能起床,
跳蚤,耗子,在他身上粘著:
你愛我嗎?我愛你,他說。
八小時工作,挖成一顆空殼,
蕩在塵網里,害怕把絲弄斷,
蜘蛛嗅過了,知道沒有用處。
他的安慰是求學時的朋友,
三月的花園怎么樣盛開,
通信聯起了一大片荒原。
那里看出了變形的枉然,
開始學習著在地上走步,
一切是無邊的,無邊的遲緩。
穆旦寫的詩歌(篇2)
黑夜里叫出了野性的呼喊,
是誰,誰噬咬它受了創傷?
在堅實的肉里那些深深的
血的溝渠,血的溝渠,灌溉了
翻白的花,在青銅樣的皮上!
是多大的奇跡,從紫色的血泊中
它抖身,它站立,它躍起,
風在鞭撻它痛楚的喘息。
然而,那是一團猛烈的火焰,
是對死亡蘊積的野性的兇殘,
在狂暴的原野和荊棘的山谷里,
像一陣怒濤絞著無邊的海浪,
它擰起全身的力。
在黑暗中,隨著一聲凄厲的號叫,
它是以如星的銳利的眼睛,
射出那可怕的復仇的光芒。
穆旦寫的詩歌(篇3)
我穿著一件破衣衫出門,
這么丑,我看著都覺得好笑,
因為我原有許多好的衣衫
都已讓它在歲月里爛掉。
人們對我說:你老了,你老了,
但誰也沒有看見赤裸的我,
只有在我深心的曠野中
才高唱出真正的自我之歌。
它唱到,“時間愚弄不了我,
我沒有賣給青春,也不賣給老年,
我只不過隨時序換一換裝,
參加這場化裝舞會的表演。
“但我常常和大雁在碧空翱翔,
或者和蛟龍在海里翻騰,
凝神的山巒也時常邀請我
到它那遼闊的靜穆里做夢。”
穆旦寫的詩歌(篇4)
在寒冷的臘月的夜里,風掃著北方的平原,
北方的田野是枯干的,大麥和谷子已經推進村莊,
歲月盡竭了,牲口憩息了,村外的小河凍結了,
在古老的路上,在田野的縱橫里閃著一盞燈光,
一副厚重的,多紋的臉,
他想什么?他做什么?
在這親切的,為吱啞的輪子壓死的路上。
風向東吹,風向南吹,風在低矮的小街上旋轉,
木格的窗子堆著沙土,我們在泥草的屋頂下安眠,
誰家的兒郎嚇哭了,哇——嗚——嗚——從屋頂傳過屋頂,
他就要長大了漸漸和我們一樣地躺下,一樣地打鼾,
從屋頂傳過屋頂,風
這樣大歲月這樣悠久,
我們不能夠聽見,我們不能夠聽見。
火熄了么?紅的炭火撥滅了么?一個聲音說,
我們的祖先是已經睡了,睡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所有的故事已經講完了,只剩下了灰燼的遺留,
在我們沒有安慰的夢里,在他們走來又走去以后,
在門口,那些用舊了的鐮刀,
鋤頭,牛軛,石磨,大車,
靜靜地,正承接著雪花的飄落。
穆旦寫的詩歌(篇5)
活下去,在這片危險的土地上,
活在成群死亡的降臨中,
當所在的幻象已變猙獰,所有的力量已經
如同暴露的大海
兇殘摧毀兇殘,
如同你和我都漸漸強壯了卻又死去。
那永恒的人。
彌留在生的煩憂里,
在淫蕩的頹敗的包圍中,
看!那里已奔來了即將解救我們一切的
饑寒的主人;
而他已經鞭擊,
而那無聲的黑影已在蘇醒和等待
午夜里的犧牲。
希望,幻滅,希望,再活下去
在無盡的波濤的淹沒中,
誰知道時間的沉重的呻吟就要墜落在
于詛咒里成形的
日光閃耀的岸沿上;
孩子們呀,請看黑夜中的我們正怎樣孕育
難產的圣潔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