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夢游天姥吟留別(2)
在天門打開以前,詩人極力鋪敘昏暗恍惚的色彩和驚天動地的響聲,而天門打開以后,景象又是一片光輝燦爛,壯麗非凡。這樣,前者就對后者起了烘托的作用,在詩的氣勢上,形成了一個由低沉到高昂的波瀾。為神仙的出場渲染了神奇的背景。
接著,神仙出場了:“霓為衣兮風為馬,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許多神仙紛紛走出來,穿著彩虹做的衣裳,騎著風當作馬,老虎在奏樂,鸞鳳在拉車。夢境寫到這里,達到了最高點,詩人的幻想真像“天馬行空”,無拘無束地任意奔馳。
讀著這些迷人的詩句,好像是在欣賞色彩鮮艷、變化莫測的童話影片一樣,是那樣富于魅力,那樣引人入勝。使人讀了心往神馳,宛如置身神仙世界。
但是,好夢不長:“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唯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心驚夢醒,一聲長嘆,枕席依舊,剛才的煙霧云霞哪里去了?詩在夢境的最高點忽然收住,急轉直下,由幻想轉到現實,仿佛音樂由響徹云霄的高音,一下子轉入低音,使聽者心情也隨著沉靜下來。讀詩,尤其是讀古體詩,全篇的波瀾起伏是應該注意體會的。
詩人由夢醒后的低徊失望,引出了最后一段。這一段由寫夢轉入寫實,揭示了全詩的中心意思。這首詩是用來留別的,要告訴留在魯東的朋友,自己為什么要到天姥山去求仙訪道。這一段是全詩的主旨所在,在短短的幾句詩里,表現了詩人的內心矛盾,迸發出詩人強烈的感情。他認為,如同這場夢游一樣,世間行樂,總是樂極悲來,古來萬事,總是如流水那樣轉瞬即逝,還是騎著白鹿到名山去尋仙訪道的好。這種對人生的傷感情緒和逃避現實的態度,表現了李白思想當中消極的一面。封建社會里屬于封建統治階級的知識分子,在政治上遭受挫折的情況下,對人生抱消極態度,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評價這首詩里所表現的李白的思想,決不能只看到這一面,還要看到另一面,更強烈的一面。在李白的思想當中,和“人生無常”相伴而來的,不是對人生的屈服,不是跟權臣貴戚同流合污,而是對上層統治者的蔑視和反抗。他的求仙訪道,也不是像秦始皇、漢武帝那樣為了滿足無窮的貪欲,而是想用遠離現實的辦法表示對權臣貴戚的鄙棄和不妥協,正像詩的結句所說:“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哪能夠低頭彎腰伺候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使得我整天不愉快呢!從這里可以看出詩人的思想是曲折復雜的,但是它的主要方面是積極的,富有反抗精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