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禹錫詩歌鑒賞
以閑為自在,將壽補蹉跎。
春色無情故,幽居亦見過。
貞元二十一年(805年)正月,唐德宗駕崩,太子李誦抱病繼位,是為順宗。他重用王叔文、王伾、劉禹錫、柳宗元等,實行了一系列革除弊政的措施,并給社會和人民帶來明顯利益,史稱“永貞革新”。但這一運動很快遭到宦官、藩鎮和大官僚們的聯合反撲,逼順宗退位,讓太子李純上臺,是為憲宗。革新人物王叔文先被貶官,后處死;陸質、王伾,相繼病死;劉禹錫、柳宗元等八人被貶為遠州司馬,史稱“八司馬”。此后一個個都長期過著貶謫生活。元和十四年(819年),劉禹錫老母病逝,在護送尋柩過衡陽時又接到好友柳宗元去世的消息。詩人聞訊異常悲痛,寫下許多悼友之作。此后兩年在洛陽守喪,《歲夜詠懷》約寫于居喪時期。
一般說來,守歲之夜(即除夕)人們常常盼望來年的諸事如意,大運亨通。而此詩卻一反常情,首聯便說:“彌年不得意,新歲又如何?”“意思是說:多年來就在坎坷不得意中渡過,新的一年又當如何呢?言外之意是不會有新的希望了。
頷聯說:“念昔同游者,而今有幾多?”“同游者”在這里是指柳宗元、王伾、王叔文、韓泰、陸質、呂溫、李景儉、韓曄、陳諫、凌準、程異、房啟等政治上的革新派。他們有的被殺,有的病死,有的渺無音信。這里應特別提出新亡的好友柳宗元。元和十二年,朝廷派柳宗元到條件較好的柳州做刺史,而把劉禹錫派往條件極差的“惡處”(《因話錄》)播州(即今遵義地區)。柳宗元考慮劉禹錫的老母年近九旬,不宜去往荒遠之地,便主動要求與劉對調。而今比詩人年輕二十三歲的柳宗元卻在“惡處”困病而亡,這不能不使詩人倍加傷懷。因此,這“有幾多”固然是傷悼眾友早逝,更主要的是對摯友柳宗元的痛悼;表現的是“一人突逝,舉目寂空”的沉痛之情。
頸聯表面是寫自己的頹傷,表現的是無所作為之情,實際是牢騷之語,抒發的是憤激之情。詩人早年苦讀,不慕榮華,注重品格修養;中年積極參加政治革新,極力革新政治,成為永貞革新中最核心的人物之一,時稱“二王劉柳”;革新失敗,流徒邊州,在極端的困境中,不但寫了大量的政治諷刺詩,痛斥宦官權臣和趨炎附勢之徒是一批渺小而又可惡蚊蟲(《聚蚊謠》),并寫下不少相當有份量的政治散文;遇赦放還,仍痛罵靠鎮壓永貞革新而上臺的人物為“桃李顏”之徒。他戰斗不息,從來沒有以“安閑為自在”過。這種以生死置之度外的不屈精神,絕不能說是“將壽補蹉跎”。因而可以說,此聯抒發的是一種極端痛苦的憤慨和牢騷,是正意以反語出之。
尾聯:“春色無新故,幽居亦見過。”表面是說年年的春色皆同,在貶謫幽居時也是如此。而真正的含義卻是:自然界的春天是無所謂的,可惜的是看不到政治的春天降臨人間,看不到國家興旺景象的來臨。劉禹錫雖然才華橫溢,但他并不甘心當一名文士,而是希望在政治上有所作為,以利國計民生。他奮斗一生,壯志未酬,這是十分苦悶的。此詩表面似乎是表現詩人的平靜、閑適、甚至有些頹傷;但字里行間,卻隱透出詩人極端的苦悶。這種隱真意實情于字背的方法,是這首詩的主要特色之一。特點之二是“對仗”。本來,律詩只要求中間兩聯對偶,首尾兩聯是無所謂的。但此詩卻能用字字平易、句句明白如話的語言,寫得聯聯對仗,句句通俗,這是不易做到的。
劉禹錫詩歌鑒賞篇2
漢壽城邊野草春,荒祠古墓對荊榛。
田中牧豎燒芻狗,陌上行人看石麟。
華表半空經霹靂,碑文才見滿埃塵。
不知何日東瀛變,此地還成要路津。
這首詩雖然極力地描繪了漢壽城遺址的荒涼、破敗的景象,但是格調毫不低沉。在興和廢的轉化之中,充分地表現了詩人發展變化的樸素辯證觀點,使全詩充滿了積極的進取精神。這首詩打破了一般律詩起、承、轉、合的框框,首、頷、頸三聯渾然一體,極力鋪陳漢壽城遺址的荒蕪、破敗的景象,構成了全詩的整體層次。
首聯的出句點明了“春望”的地點,含蓄而又凝煉地表現漢壽城已是一片廢墟了?!耙安荽骸比肿屓水a生聯想,如果漢壽不是一片蕪城,還象當年那樣人煙輻輳,無比繁華,春日遲遲,一派生機的話,詩人怎么會用城邊野草剛剛發芽來描繪它的春色呢。首聯對句勾勒出來的景物頗多,有荒祠、有古墓、有射棘、有榛莽,唯獨沒有人煙。正因為此,詩人用“對”字組合起來的柯、墓、荊、榛之類愈多,便使人愈感荒涼。
頷聯雖有“牧童”和行人”出現,但也沒有增添任何生氣。牧豎燒芻狗予田中,說明墳山冷落,祭掃無人“田地荒蕪,可牧牛羊。符人著石麟于陌止。是因為荊榛莽莽,別無可以觀賞盼景物,唯古墓前石獸群尚可注目而已。
頸聯清楚地告訴人們漢壽城今非昔比,當年繁華的交通要道,如今已破敗不堪了。當年指示路途的華表,如今已經被雷電轟擊得半殘,縱橫的斷碑,通體蒙塵,碑文依稀可辨。昔日繁華,今朝破敗,盡在殘缺華表,斷裂石碑中顯露了出來。詩人不惜耗費大量筆墨大寫特寫這樣的破敗和荒涼,完全是為著尾聯的富有哲理性的議論作準備的。
從這首詩的尾聯,“不知何日東瀛變,此地還成要路津”,談出了一個深刻的哲理,即興和廢是互相依存,互相轉化的。詩人認為:興和廢不是永恒的,不變的;而是有興就有廢,有廢就有興,興可以變成為廢,廢亦可以變成為興的。這正如老子所說的“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一樣,是具有樸素辯證法觀點的。
此詩為作者貶任朗州(今湖南常德市)司馬時作,作者想起登臨古城的所見所感,想見滄海桑田的巨變,唏噓不已,便寫下了這首詩。聯系詩人一向關心國計民生的創作背景,可知這不是一時的即興之作,而是長期感情積淀的爆發,在懷古的表象背后,蘊含著對已然“四海為家”的大唐江山的深深憂慮。
劉禹錫詩歌鑒賞篇3
偶然相遇人間世,合在增城阿姥家。
有此傾城好顏色,天教晚發賽諸花。
唐敬宗寶歷二年(826年)劉禹錫奉調回洛陽,任職于東都尚書省,開成元年(836年),改任太子賓客、秘書監分司東都的閑職,直至晚年。在洛陽,劉禹錫常與朋友白居易、裴度、韋莊等交游賦詩,唱和對吟,生活閑適。開成二年(837年)五月辛未,適逢牛僧孺為東都留守,在洛陽南郭建造別墅,并把任淮南時的嘉木怪石,置之階廷,庭中種植大量牡丹,彼時,牛僧孺常邀詩人白居易、劉禹錫等于庭中吟詩唱和賞牡丹。此詩即為劉禹錫此時所作。
劉禹錫寫過的三首詩,均很有特色。五絕《渾侍中宅牡丹》,用白描手法,激賞、盛贊了渾家牡丹花的碩大和繁多。此詩還有一定史料價值,說明在劉禹錫所生活的中唐前期,牡丹的栽培技術已達到很高的水平了。七絕《賞牡丹》,用對比和抑彼揚此的藝術手法,肯定了牡丹“真國色”的花界地位,真實地寫出了當年牡丹花盛開能引起京城轟動的“轟動效應”。七絕《思黯南墅賞牡丹》,則運用典故,寫牡丹花艷壓群芳的美麗。
百花之中,雍容華艷的牡丹素有國色天香之名。全詩詩人以虛寫稱妙,此詩首二句敘寫詩人偶遇牡丹之喜,
牡丹 末二句嘆賞其色澤之佳?!芭既幌嘤鋈碎g世,合在增城阿姥家?!?,首句點明在牛僧孺南墅中,偶然的機會,初次見到牡丹花,就如同遇到生命中“貴人”似的,無意之中技露出牡丹花在詩人心目中的崇高境界,在詩人看來,牡丹是日月精華的結晶,應栽天上,今日人間相逢,純屬“偶然”,所以一見到牛宅中牡丹,就作驚人語。首句破空雨入,詩人恍惚浸入仙境,跟前擬有靈光浮動。此句通過對牡丹花身價的高度估量,暗襯主人之高雅脫俗,一筆雙,可見作者對牡丹花的重視及喜愛。后一句即用西王母昆侖山增城之典,巧妙地描寫出了牡丹重瓣,花瓣層層疊疊的形態。
第三句由初見牡丹時的萼然驚嘆轉入對花容花貌的由衷禮贊,牡丹之貌,詩人美其名日“傾城”,這“傾城”二字,殊非過譽。唐代人對牡丹花的迷戀鐘愛,確實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兩京是牡丹薈萃之地,每當四、五月份牡丹盛開時。整個帝京為之哄動。白居易有“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欲狂”之詩,劉禹錫也有“花開時節動京城”之句描述當時賞花的空前盛況。詩人在此,沒有用工筆精敷細繪牡丹形象,而是以傾城之舉來側面烘托傾城之色,筆法空靈,較之于工筆重彩勾勒更具無窮魅力。
最后,詩人以“天教晚發賽諸花”一句再評花之品性。重在‘晚”與“賽”兩字上做文章。牡丹晚發,開于暮春。湯顯祖《牡丹亭》中的女主人公杜麗娘在“游園驚夢”一折中唱道:“牡丹雖好,她春歸怎占得先!”既是嘆亦是贊。牡丹俏不爭春,天教晚發而集眾芳之長。當然我們也可由此而尋繹一下詩人彼時心境,也許還包涵著大器晚成或對晚景贊美之昧外之旨。至于“賽諸花”之賽字,亦頗可玩味,既云“賽”,必有賽之對象和意義。在此我們不妨引一下劉禹錫的另一首《賞牡丹》詩。詩云:“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贝怂木淇蔀椤百愔T花”三字詮解。詩人之于牡丹的一片愛心,是與對女性美理想化身的追求以及對陰柔之美的生命體驗發生契合的,他對牡丹的美感經驗,是在與芍藥、荷花諸花品賞比較的基礎上形成的。芍藥因妖艷而無標格,荷花太潔凈而缺少風情,只有牡丹花婀娜而不失端莊,顧盼之間百媚俱生。此種美,才是詩人最心醉的,也是牡丹之所以令群芳失色、獨占鰲頭的緣由所在。從這個意義上講,牡丹被譽為天姿國色,當之無愧。
第一個把花與女性相比的天才,無疑創造了人類審美歷程上的偉大飛躍。盡管劉禹錫這首牡丹詩還是將花擬人,但已不是簡單地重復,而是對此作了更高層次的審美觀照。他將對牡丹的花容、花性的欣賞和感受,升華到對女性柔美個性形象的精神把握,即形、神、情三者并舉,愛得有個性,有情睞,包涵了更廣更深的美學意義。
劉禹錫詩歌鑒賞篇4
詞牌名:瀟湘神|朝代:唐朝|作者:劉禹錫
斑竹枝,斑竹枝,淚痕點點寄相思。
楚客欲聽瑤瑟怨,瀟湘深夜月明時。
《瀟湘神·斑竹枝》是唐代詞人劉禹錫的作品。作者敘寫了舜帝與娥皇、女英二妃的故事,觸景生情,懷古抒懷。全詞哀婉幽怨,思緒纏綿,體現了夢得詞的風格特色。
劉禹錫詩歌鑒賞篇5
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
頭兩句寫眼前景色:“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上句寫滿山桃花紅艷艷,下句寫江水拍山而流,描寫了水戀山的情景,這樣的情景原是很美的,但對詩中的女子來講,如此美景恰恰勾起了她的無限痛苦:“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边@兩句是對景抒情,用的是兩個比喻:花紅易衰,正像郎君的愛情雖甜,但不久便衰落;而流水滔滔不絕,正好像自己的無盡愁苦。這兩句形象地描繪出了了這個失戀女子的內心痛苦。比喻貼切、動人,使人讀了,不禁為這個女子在愛情上的不幸遭遇而深受感動。南唐后主李煜的《虞美人》詞:“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用江水比擬亡國之痛的深沉悠長,歷來被人們稱為寫愁的名句,其實這正是從“水流無限似儂愁”一句脫胎而來的。
這首詩和前首詩一樣,用的也是民歌常用的比興手法,先寫眼前水戀山的景象,然后再用它來作比喻,抒寫愁緒,從而形象地描繪出人物的內心情感。全詩比喻新穎別致,形象感強。
這組詩一共九首,寫于公元唐穆宗長慶二年(822年)劉禹錫任夔州刺史時。劉禹錫非常喜愛這種民歌,他學習屈原作《九歌》的精神,采用了當地民歌的曲譜,制成新的《竹枝詞九首》,描寫當地山水風俗和男女愛情,富于生活氣息。體裁和七言絕句一樣。但在寫作上,多用白描手法,少用典故,語言清新活潑,生動流暢,民歌氣息濃厚。